钓鱼记
文/艾蒿
我们今儿不钓鱼去了吗？嗨，别说了，愣差点儿没逗死我！
我骑着我的三轮宝马，车上坐着骨瘦如柴的虾米。我们来到了八里河边。河岸上碧草如茵，绿影匝地，环境极美，最适宜静静垂钓不过了。细细的风儿吹拂下，我和虾米把鱼篓、马扎儿等从车上弄下，安顿好，准备钓鱼。
“老哥！不好了！”虾米突然遭了蛇般惊叫起来。
我忙问：“咋地咧？”
“唉！”虾米叹了口气，“咱俩只拿了一根钓竿儿啊！”
“这……”我一时还真有点气滞。原来虾米一听我要带他来钓鱼，光顾了高兴，却忘了做应有的准备了。接下来，他又叹一口气，颇有点少年老头儿的范儿：“老哥呀，我说了你别跳下去啊！咱们哪——还忘了带鱼饵！”
我的个包咂！这鱼真没法儿钓了！
男孩儿虾米十一、二岁，身材没发育好，火柴梗儿似的，脑子却很灵光。他在岸边来回走了俩来回儿，突然就哏哏儿笑起来：“老哥，我有法儿咧！”
我立马盯住他问：“啥法儿？”
“你说，咱俩人儿来咧，才一根钓竿，总得有个人闲着不是？”他比划着说。
我眯着眼点点头：“经典的废话。”
他不在乎，继续说：“咱们还没有鱼饵。”
“还不赖你？”我眼球儿先瞪后翻。
“你说，”虾米探过头来，虾米眼闪着兴奋的光，“要是一个人把竿儿，一个人当饵……”
我一拍大腿：“对呀！这主意不错！——可谁把竿谁当饵呢？”
虾米一仰脖儿：“办法是我想出来的，当然我把竿儿啦！”
我上下打量了虾米几眼，欣然答应：“行，那我就当饵好啦！”说着我两手攥住钓钩，“来吧！”
虾米傻了眼：“你这么大块儿，我哪儿抡得动啊？”
我笑了，是那种带着九分九的坏的笑：“你看，还得你来当饵吧？”
虾米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：“好吧。”
我开导他：“其实你当饵有三大好处。”
“哪三大好处？”虾米好奇地问。
“这第一呢，你的身材细小，这是不用说的了。第二，”我看了看他包了一层黑皴的小脚儿，“你有十个脚趾头——当然啦，我也有，这也不用说，我是说呀，用鱼饵的话，一次只能钓到一条鱼，还顶多，你这十个脚趾头呢，只要一个脚趾头上咬一条鱼，一下子就能钓上来十条呢！”
虾米被我夸得眉开眼笑，显然十分得意：“第三呢？”
“这第三嘛！可真的是你独有的优势呢！”我继续坏笑。
但虾米是明白不过来的：“快说呀，第三是啥？啥优势？”
“这第三就是你的脚臭味特浓郁，鱼们一闻到味儿，‘啊！卖臭豆腐的来啦！’然后肯定纷纷上钩儿！”我笑得仰躺在草地上。
虾米挠了挠头，不好意思地也笑了。然后他也学我先前的样儿攥住钓线，有点大义凛然地说：“来吧！”
我摇了摇头：“你这样衣冠楚楚地下去，那鱼傻呀？一见就知道是个人哪！还怎么会咬钩儿？”
虾米稍稍犹豫了一下，又多此一举地向四周望了望，这才忸忸怩怩地脱下了衣服，当然也包括短裤衩儿。
我说一声：“攥紧了啊！”然后挥竿一甩，“柔儿——吧哒！”虾米落水时溅出的水花绝对比郭晶晶的还小！我恰到好处地收住钓竿儿，让水面齐了虾米的细脖儿，虾米只露着一个小脑袋……
他有点紧张地说：“你可别再往下放啦！要不我……”
我赶忙打断他：“从现在起你不能再出声儿了，不然鱼们就都被吓跑喽！——你瞪圆眼睛不许眨，等十个脚趾上都咬了鱼以后再冲我眨三下眼睛，我就收竿儿！”
于是虾米就真的沉默着，两手抓着钓绳儿，瞪着一双圆圆的小眼睛望着我。我看他那“炮丝”，觉得就像一只长提梁儿的灯笼浮在水上似的。
我静静地，颇有耐心地擎着竿儿，眯了眼跟虾米的两眼相对，感觉这还真的是世上最独特的钓鱼方式嘿！
过了大约一根香烟的工夫，不知道是虾米的眼皮累了，受不了，还是真的有鱼上“钩”，反正他是猛劲儿眨了三下眼睛！我急忙提竿一甩——“柔儿——吧哒！”
“哎哟！”赤条条的虾米咕咚摔在草地上，弯着腰直叫唤，旁边的鱼们则噼哩啪啦在草地上直蹦！
我忙说：“别哎哟咧！快逮鱼呀！”
虾米一听，才缓过神儿来，急忙在草地上东扑西捂，抓住一条鱼就塞进鱼篓。
等一条条鱼都入了鱼篓，我问：“数了没？多少条？”
虾米兴奋得直蹦：“十条，整整十条！真的是一个脚丫瓣儿上一条哩！”他撇了撇嘴，又咂咂舌头，“知道这个，当初我妈妈生我多给我长俩脚丫瓣儿多好！”
我说：“来吧！别净想没用的，咱们接着钓吧！”
“好嘞！”虾米完全进入了状态，顺从而熟练地再次抓住了钓绳。我再次“柔儿——吧哒”将他甩进水里。
一切如前，当虾米再次狂眨眼睛的时候，我也再次把钓竿儿一挥一甩，虾米再次摔跌到草地上。这回没等我下令，他就捉起了鱼，一边嘴里还数着：“一条，两条，三条……十条、十一条！”
“妈呀！十一条！”虾米咧着嘴笑起来。
“怎么会十一条呢？明明只有十个脚趾头啊！”我感到纳闷儿。（读到此处，有读者可能会想歪喽！）
其实是这样的：虾米头遭儿入水后，果然他的臭脚丫儿招来好些鱼。鱼们兴奋地狂喊哪：“哇噻！正宗的臭豆腐来咧！快抢啊！”等我挥竿把虾米甩上来时，就有后来的鱼们没抢到“臭豆腐”，只好怀了侥幸徘徊等待。而且还就真等上了我第二次把虾米抛下水。这回那些鱼可急了眼喽，你挤我我挤你地争着抢着来咬虾米的脚趾头，有那没站到的，就咬住前面那鱼的尾巴，想把对方拽下来，却没承想我在这时候起竿儿，于是那第十一条鱼就咬着前面鱼的尾巴上来了……我是在检查了篓里的鱼以后得出这结论的，因为那条鱼一直紧紧咬着前面那条鱼的尾巴没松口！
就这样，我把紧紧攥住钓绳的虾米一会儿抛下水，一会儿甩上岸，连钓了五下——猜猜钓到了多少条鱼？五十四条！我的个天哪！这独特的钓鱼术就算不申遗，至少也得先申请个专利啥的！
“得啦！”看看鱼篓已经装满，我对虾米说，“不钓啦，再钓没处放啦！回家吧！”
“嗷！回家喽！”虾米欢蹦乱跳起来。
我们离开八里河，一路向家奔去。可是大约是刚才钓鱼时的活动量太大了吧，虾米提出肚子饿。
我说那好办！路边正好有一家小饭馆儿，就带虾米奔过去：“咱们有鱼还怕饿？”
饭馆儿的老板娘热情地迎出来：“二位想吃……点儿啥？”她的眼神儿有点怪异，但我们也没太在意。
“麻烦您把这鱼给我们炖炖吧！”我说。
老板娘冲里边喊了一嗓子：“来俩人儿！”
立时就出来两个二十多岁的姑娘：“啥……哦……事儿？”她们两个居然也说话怪腔怪调儿，吱吱唔唔，还拿白净的小手捂住了红红的小嘴儿。我们也没太往心里去。
倒是老板娘轻斥一声：“别慎着！快把鱼抬进后厨弄干净炖出来！”
两个姑娘答应一声，抬起鱼进后厨去了。
“二位先坐下等会儿吧。”老板娘一行说着，忙转身走开去，好像也用手捂了嘴。
咋这么怪怪地！
不管那么多！我拣了个座位一屁股坐下来，然后招呼虾米：“来，坐下等着。”
虾米屁股刚一落座，立马惊叫着跳起来：“妈呀！”
我关切地问：“咋啦？凳子上有钉子？”
“不是啊！老哥！”虾米哭丧着脸，“我的衣服还在八里河边儿上呢！”
我一看，靠！可不是嘛，敢情虾米一直还光着屁板儿呢！
怪不得饭馆儿里从老板娘到女服务员都那么一副古怪的表情呢！
“愣着干嘛！赶快去找啊！”我呵斥道。
虾米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。
可不一会儿他就又光葫芦蛋儿着回来了：“没有咧！也不知道是被水冲走咧还是被狗叼走咧！反正是没有咧！”
这时候，老板娘把一盆鱼端了上来：“二位请用吧！”
我赶紧说：“给我们打包吧。”说着付了钱。
虾米没明白过来，傻傻地问：“不吃啦？挺饿地！”
我指了指他的身上：“你不怕啥咱就在这儿吃！”
虾米一下子拿两手捂住了关键部位：“快走吧！回家吃去!
来到我的三轮宝马车前，虾米又把脸抽成了苦瓜样儿：“我咋儿整诶？”
我指了指空鱼篓：“咋儿整？进去吧！”
虾米摇摇头不愿意。
我说：“那你就站在我车后斗儿里，像检阅部队那样……”
没等我说完，虾米忙投降：“好好，我还是进去吧。”说着就钻进了鱼篓。
我跨上宝马鞍座，一拧钥匙，还按了一下喇叭：“嘀——”启动，回家咧！

二〇一二年十月六日星期六